物语永无结篇 1.0.0 Help

序列(七) 贯彻“主义”与“正义”

“鸫方先生?”

怪人仍唤着于鸫方。鸫方慌了神,两腿发软,但始终不忘记后退几步,最终还是没站得住,瘫倒在沙发上,手里那几封时魔的手笔散落了一地。

“切莫恐慌,或许是你多虑了,鸫方先生。之前在这里,有一个自称‘时魔’的人暂住过一段日子吧。”

“你…你是什么鬼东西…”

“你别怕,我不会伤你。”来者伸出右手,制止鸫方继续说下去,“我是‘时魔’的故交。我相信你应该多多少少了解所谓‘神谕’的存在吧。”

“神谕…”鸫方颤颤巍巍地躇到沙发靠背上,甚至还要向后靠去,“我…我之前听时魔说过…”

“那你应该也多多少少相信吧…”

“将信将疑…我不信教。”

“实话说,与你朝夕相处的这位时魔先生,曾是一位神明。你可了解?”

鸫方不做声,但他不再向后缩了。怪人昂起头,继续说着,

“神明。他的神谕丢了,他是来找神谕的。”

“他丢了神谕…”

“那么…你知道他的神谕在哪儿吗?”

鸫方呆坐在那里,盯着这来者。

来者也不再做声,不一会儿,身旁的电视突兀地启动了。鸫方望向电视机,荧幕上显着一片黑白的景色,还有些雪花。

“这是…”

鸫方靠上前去,细细地辨认着这景色。他直到抱到电视机的时候,才认得出这是会展中心的门外。

“你让我看这个作甚…”

“仔细看。”

鸫方只好回过头去找线索。在最角落的草丛堆里,鸫方发觉了一面熟悉的面具——那是时魔的面具。而面具之后,正蹲着一个人,那想必就是时魔了。

“你敬仰他?”

“是的,他拯救了我。”

“那你有没有想过要为他做些什么,譬如说帮他找回本属于他的东西。”

“你是说…”

“如果你还不明白,你再看看这个。”

电视的画面被切换了。趴在电视旁的鸫方一眼便认得出这是拆迁曲教堂外的摄像头。

“你看看里面,是谁在试图要了他的命。”

鸫方透过教堂的残垣,依稀看到了花和的身影:他正举着御神刀,双眼泛着红光。

“花…花和…”

“那么…时魔伏在会展中心的门口,想必你应该明晰他的目的了吧。”

“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…”

“我是时魔的故交。按照惯例,我不应插手这件事,但我看不下去。但是如果你能够帮我这个小忙…”

说着,怪人从身后取来一黑色的皮箱。他把皮箱竖起,拨开把手的锁扣,一把手枪露了出来。

“就算是为了时魔,你也应该去帮帮他。你有两个选择,鸫方先生。一,去夺回神谕;二,把我赶走。如何选择,由你决定。”

鸫方呆站在原地。他看了看电视屏幕上挥舞着御神刀的花和,又看了看怪人皮箱里的手枪,一时不知如何是好。他看向窗外,这刚过两场雪花的立华市,显得有些刺眼起来。

“实在不好意思,我来晚了…”花和进入报告厅的时候,刘先生也紧随其后进来,向着周围的人道歉。刘先生是个守时的人,他会迟到,是极其少见的。

稀罕这事的花和靠上前去,试探地问着:

“忙啥了?”

“啥都没忙。昨夜跟着你和老蔡去折腾那几整天,我一得空就睡得有点过头了。”

刘先生拉着花和,要他跟着去第一排。

“今天你就坐在我的旁边,我今天就要看看你这小兔崽子能给我玩出什么花来。”

“诶,刘先生您这可就难为我了…”

“难为你?可别逗我笑了,你以为你们背着我去跟行省,跟洛阳做反馈,我就一点都不知道??”

“您…您知道啊…”

花和脸上笑得跟花一样,背后的冷汗不知道染透了多少层衣服。

“行了,坐我旁边就行。今天这个见面会,可承载了赵市长的理想。你要是给我搞砸了,你就给我等着吧…”

但刘先生看到了花和满头豆粒大的汗珠,又不忍心地说,

“别紧张,就念个稿子,放轻松。我坐里面,你坐外面。”

花和坐在靠近走廊的位置。花和让出道来,让刘先生先进了,自己又挨着刘先生坐下。他抬头看去,主席台似是正中心一般,没有之前坐在侧边的感觉,最重要的是不必扭头了。

“坐在这最前面,我平生还是第二次。想想之前,我刚上学的时候,镇子上有个演出,大家都坐后排,而前三排却空着。我便坐了第一排靠中间的位置,还举着那个奶油羊角面包。”

“哦嚯,嘿哈哈哈哈”刘先生听罢,望着主席台大笑出来,又似是漫不经心地问着花和,“那后来呢?你还在前排?”

“嘁,撵到最后面去了,便被推搡着走还便大喊着‘我也是嘉宾,凭什么不让我坐在最前面啊’之类的。最后是父亲背着我,要我坐在他的肩膀上看完整场演出。”

说完花和看向身旁的刘先生,他早就笑得前仰后合了。花和擦了擦鼻尖,扭头看向别处,

“有这么好笑吗刘先生…”

“不是好笑…”刘先生忍住了笑,顿了顿,“我小的时候也有过这样的事,不过那次我真的坐在最前面了。官僚啊…”

花和挠了挠腮,又显得不好意思起来。他躺下去,看向主席台发起呆来。他想着过去的往事的时候,又不免想起独自在家的神无和不知在哪儿闲逛的祁红,心里又有些担心。他回过神来的时候,看到有个熟悉的人影从幕布后闪了出来——那是于鸫方——他直直地走向演讲桌,手里还提着一个黑色的手提箱。鸫方把手提箱放在演讲桌上,扯响了桌上的话筒。

“鸫方,喂…你在那儿站着做啥,快下来…”花和见鸫方在主席台站定了,不免担心起来。他所担心的,是坐在旁边的刘先生会因为鸫方的举动而生气。

“花和。我问你两个问题。”

“诶…?”

花和呆站在原地,重新转头看向鸫方,咽了咽口水,满心疑问。

“第一个问题…”鸫方单手抠开手提箱的锁钮,问道,“‘主义’和‘正义’,你会选择哪一个…”

“鸫方,你这又是在搞什么飞…”

“回答我!!!”

鸫方从手提箱里取出一把黑色的东西,朝天一指,闪了个火光;紧接着,一声枪响振聋发聩。

喧闹的会场瞬时寂静下来。鸫方的嘶吼刚刚落地,枪声仍在会场回荡的时候,所有人都慌了神——有的爬向桌后,有的逃出会场,还有些跳出窗外,直奔楼梯间去了。但花和仍站在原地,呆看着这昔日的挚友。

“如果你还有一丝良知…如果你还有一丝良知!!你口口声声说你敬仰他,你以他为傲,你算什么…你算个什么!你就是他的污点,你就是他的耻辱!今天,我就替他结果你这祸害!”

鸫方吼出最后一个字,顺手给手里的手枪上了膛,把黑洞洞的枪口正对向花和。花和又想反驳又想逃跑,但两只腿却不听使唤,干脆僵住不动了。

眼前闪了三下亮光,花和却突然感到了双肩一沉。他低头一看,是刘先生趴在自己的胸前。花和赶忙扶住侧倾的刘先生,抬手一看,手心里满是鲜红的血。

“刘…刘先生…”

花和赶忙把刘先生安置在地板上,他看着满手的鲜血,脑袋一片空白。

“花和…跑…快跑…”

花和抬起头的时候,鸫方早已站在半蹲的花和身旁,而黑洞洞的枪口正直指着花和的双眸。

“神无…神无!”

神无从发呆中惊醒的时候,坐在身旁的贺伟正唤着她的名字。神无这才看向窗外,正是之前花和讲过的那个游乐园。

“嘛…反正今日没有它事,花和便托我带你来逛逛。”

“承蒙照顾…”

神无解开安全带,推开车门跳上旁边的人行道。她向前走了两步,似乎更靠近那巨大的摩天轮之后,看得也会仔细起来一般。她深吸一口气,便一直盯着那摩天轮看。不一会儿,她又嘀咕着:

“花和…如果花和今天也能过来的话…”

突然胸口传来一阵绞痛。神无被这疼痛击倒,趴倒在人行道上;她强忍着反过身,湛蓝的天在她的眼睛中一点点消失,被黑暗覆盖着;紧接着,她听着贺伟焦虑的呼唤,又渐渐什么也听不见了。

再次醒来的时候,花和面前是密密麻麻的耀眼的白色灯光。他想站起来,来自肩膀的剧痛才让花和发觉他已经中了一枪。他摸了摸右肩,右半侧的衣服已经被血染透了。

他强忍着站起来,环视着报告厅,没有发现于鸫方的身影。他看着另一个倒在血泊里的刘先生,他从自己的衬衣扯下一块来,给刘先生扎住止血。花和摸了摸左侧上衣口袋,神谕居然还在身上。花和捉住神谕,试着静下心来,最后他发觉了鸫方的身影:鸫方逃到防火门那边,从楼梯下去了。花和看了下刘先生,试了下鼻息,起身跑向了那扇防火门。

“鸫方!”花和边跑边喊着。但是空无一人的楼梯间里,没有一个人回应。直到他跑下地下一层的时候,他听得了一声震耳的枪响。

枪响是地下二层传来的,具体来说,那是楼梯拐角封起来的一间小屋里。小屋有两扇门,花和靠近其中一面的门,试着推但是没能推开。他退回去两步路,转过身来一脚踢开了那扇破木门。

映入花和眼睛的,是倒在血泊中的鸫方。花和的脑袋再次陷入空白,他抬头看去,一个身着黑衣的人正在不远处半蹲着,手机正握着一把枪——正是鸫方刚才在报告厅用的那一把枪——而这人抬起头来,他的脸上正戴着花和似曾相识的假面。

“花…花和…”

“时魔…为什么…”

蹲在不远处的人正是时魔。花和心中满是惊讶,不一会便被悲伤取代,紧接着又被愤怒充满了。他抬起眼来,瞪着蹲在那里的时魔,不一会儿视线里的东西也变得赤紫了起来。

时魔见着此情此景,不由得扔下手中的手枪。他赶忙退回去,颤抖地说着“不是我…不是我…”,又摸开了身后的另一扇门,逃了出去。

花和跨过鸫方的尸体,捡拾起时魔丢下的手枪,追出去的时候,时魔刚逃到不远处的大厅里。花和给手枪上了膛,朝着时魔的方向开了一枪。子弹并没有射中,仔细看时,那手枪的枪管是弯的。花和把手枪扔进屋去,向着时魔的方向追去。

“别过来!不是我干的,不是我!”时魔一边逃着,看着从后面追上来的花和,慌忙丢出这么一句,腿脚上也加了速。花和忍着肩上的剧痛,嘶哑地朝时魔叫嚷着,“那你逃什么!要不是心里有鬼,你又要逃什么?!”

时魔的脚步没有变慢的迹象,但花和的脚步却越来越力不从心了,甚至连视线也模糊起来。终于,花和在快要追出门口的时候,一头栽到了地上。花和用尽最后的力气伸出手来,看着时魔的背影从被蚊影渐渐遮盖的视线里逃出门去了。

花和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,眼前是一片雪白。他费了点力气动了下脑子,才发觉那是天花板。他向左边稍稍斜了下视线,看到一袋吊水。花和深吸一口气,想要坐起来。这时候才发现右手被什么抓着。

是神无 。她在病床右侧睡着了。

花和把那深吸进胸腔的空气又吐了出来,又想起鸫方,心里又不免的难受起来,紧随而来的便是肩部的撕裂般的疼。花和又躺倒下去。这一番折腾,把神无吵了起来。

“总算醒了。”神无握住花和的双手仍未松开。

“我睡了多久…”

“两天。”

还未等神无开口,门口传来了祁红的应答。花和侧了头,但没看到人。

“啊…是祁红啊,今天怎么抽得出时间。”

“市长先生出了这么大的事,我还有不出面帮忙的道理?”

这时候花和才意识到之前那些疯狂的事情。除了鸫方,花和仍担心着刘先生的情况。

“不用担心,刘先生在隔壁病房,他比你先醒了,而且伤势轻一些:子弹虽贯穿肩膀,但并未伤及要害;话说回来,神无你没事了吧?”

花和看向神无,神无坐在那里摇了摇头。她的手仍抓着花和,也似乎更用力了。

“出什么事了?”

“你中枪的时候,神无也晕倒了。”祁红从旁边拉来一把靠背椅,似个老太一般坐下去,“还好贺伟在旁边,可带到医院来并没查出什么,结果你送到医院急诊的时候,神无就自己醒了。”

花和攥着神无的手,又不免想到那逃走的时魔的背影,心中的愤怒又涌了上来。

“为什么…他到底为什么,要离间我和鸫方…”

“花和。”

门被推开了。进门的是一个年近六十的人,后面跟着些许身穿西服脚着皮鞋的人,引得整间病房热闹起来。

“花和。”

“我是花和…”在神无的搀扶下,花和忍着痛坐起身来;坐在一旁的祁红也被这场面吓到,赶紧从靠背椅上站了起来。

“花和。我是中华联邦宰相先生的特派代表。顾及你的伤情,你坐在床上听我讲便是。”

所谓的“宰相先生”便是宦官头子了,即“挟天子”掌握实权的人。那老头顿了顿,从上衣内衬里取出一张信函,由站在他旁边一个戴墨镜的家伙给递了过来。

“枪击案惊动了宰相先生。这是件大事,影响恶劣。经过我们的调查,我们认为于鸫方因腐败而蓄意报复,现已登报公示…”

“不…您是不是搞错了…”花和赶忙反驳着。

“我没有允许你说话。”

那老头脸上的笑虽没有褪去,但气氛的恐怖开始慢慢弥散开来。老头停顿了有五秒钟,便继续说了。

“这件事属于刘先生失察,从今天开始,你来做官僚。你手里拿着的是委任状,通报完毕,我该走了。”

“刘…刘先生呢?”

“那就不关你事了。”

老头走出门去,经过一阵骚动,屋里复归平静,但花和看着手里的委任状,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了。

“被摆了一道啊。”花和看着手里的委任状,见门口没人进来,便又把委任状丢到床头柜上,平身躺下了。他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吊顶,心里不由地担心起刘先生来。

“祁红,拜托你去找一下刘先生。如果我没猜错的话,他应该也在这医院里。”花和又不安地坐起身来,朝着祁红低下头,“求你了,刘先生的处境或许非常危险,请去找一下…”

“你不说我也会去的啦,……你别这样花和……”祁红见着如此认真的花和也慌了神,说话也颤抖了起来,边摆手边退去门口,“我这就去找找看,你跟神无先在此候着……去去就来…”

祁红似是逃一般出门了。

Last modified: 06 四月 2024